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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2 / 2)

  杨时毅便这样迈步出门。

  阑珊挽着那件披风走到门口,见杨时毅下台阶,他的侍从慌忙跟上,为他撑起伞。

  那道大红色的身影在凌乱的飞雪之中若隐若现的,渐渐远去。

  直到小太监来关门,阑珊后退一步,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问杨时毅。

  那就是到底是谁托他来照料自己。

  但阑珊不知道的是,纵然她问,杨时毅也不会告诉。

  他不是不想告诉,而是因为知道,若跟她说了的话,她只怕要更多一份心事了。

  原来在两天前,晏成书就到了京郊。

  杨时毅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早早地便出城迎接。

  晏成书不愿意进京,更加不愿意到他的府上,杨时毅却很了解老师的性子,他在京郊有一处庄园,清净的很,当下就把晏成书安置在那里。

  先前没上京的时候,晏成书陆陆续续的曾写过几封信,多半都是询问阑珊的情况。

  杨时毅再怎么名扬天下权倾朝野,也是晏成书教出来的弟子,他对这位首辅弟子的精明心性还是很了解的,起初还不知道是他逼阑珊上京,后来慢慢地回味过来。

  但又能如何?晏成书在书信里旁敲侧击的问起来,想看看杨时毅有没有发现什么,杨时毅当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字里行间把该透露给老师的信息都透露了。

  晏成书拿着那几封信,看了许久,叹息连连。

  但幸而他知道了杨时毅的心意,他既然答应要照看阑珊,那就罢了。

  直到最近,晏成书得知决异司的建立,便动身上京。

  恰恰是在抵达京城的这两天,风云变幻。

  晏成书身体本就不太好,一路上京颠簸,在京郊的时候就病倒了。原本还想让阑珊来见自己,谁知出了此事。

  杨时毅自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晏成书,否则的话他一着急,更加不知怎么样了。

  便只瞒着。

  幸而皇帝还没有就想把这件事张扬的天下皆知。只是留在宫内审讯,也留给了他周旋的时间。

  而在杨时毅离开之后,阑珊把那件银鼠皮的披风放回榻上,回头看到桌上的药膏。

  脸上的确还有些疼,当下挑了些膏出来涂在脸上,嘴唇上也涂了些。

  做完这些又想到自己只怕性命不保,怎么还这么爱惜皮毛呢。

  一时哑然失笑,就把药瓶子放下,拿了旁边那一包东西。

  杨时毅也没说这是什么,此刻打开,却让阑珊惊喜交加。

  原来这竟然是一包吃的,还是她很久没吃过的炒米糖。

  嘭发的米粒跟糖油粘在一起,还有些花生仁,芝麻碎掺于其中,怪不得之前闻着有些淡淡熟悉的甜香。

  阑珊喜出望外,这样冷的天气,这样惨的境遇,她正需要一点甜甜的东西来调剂。

  没想到杨时毅这样懂她的心意。

  不,不对,杨大人日理万机的,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留心,应该是机缘巧合吧。

  阑珊搓搓手,拈起块炒米糖咬了一口,这种东西是最甘香酥脆的,咬开的时候发出“嚓”的声响,果仁也在齿间给咬碎,更是齿颊沁香生甜。

  吃了两块糖,便觉着有些甜,只是茶水已经凉了。

  不料就在这时,房门打开,竟是小太监进来送炭。

  又换了一个可以吊在炉子上的银壶,以便于阑珊随时都可以用热水。

  阑珊正为此事为难,看在眼中很是感激,却不知道是杨时毅的意思,还是别的……

  忍不住躬身道:“劳烦小公公了。”

  那小太监看她一眼,悄悄地说:“不打紧,是我们分内的。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只管说。”

  他回头看了眼门口,又略压低声音道:“我们雨公公跟张公公都交代过的。”

  阑珊听了,眼圈蓦地红了。

  原来是雨霁跟张恒,张恒竟念旧,倒也罢了,而雨公公身为皇帝身边头一号重用的人……自己分明没见过他几次,却竟这样厚待。

  阑珊知道不便多言,便双手作揖,深深地鞠躬到底:“多谢。”

  小太监去后,雪还没有停。

  天却迅速黑了下来。

  这房门从外头上了锁,可里头因为有炭,有茶水,还有炒米糖,若不是头顶还悬着一把将落未落的刀,只怕也是极惬意的了。

  阑珊爬上了床榻,盖了被子。

  原来这屋子里虽然生了炭炉,但是床板依旧是凉的,阑珊想了想又把杨时毅的披风拉过来裹在身上。

  果然和暖的很。

  她蜷缩着身子,不知不觉中困意上涌。

  风慢慢地停了,雪也止住。

  天还是黑的。

  阑珊左顾右盼,不知自己人在什么地方,正有些不安,却听到有人叫:“小舒!”

  她忙回头,竟见是江为功在向她招手。

  阑珊大喜,急忙跑了过去:“江大哥!你没事儿!”

  江为功浑身水淋淋的,雪白的脸上都是湖水,淅淅沥沥往下淌:“是啊小舒,哥哥没事儿。就是在水里泡了几天而已。”

  阑珊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江为功抬手,怀中竟抱着一条很大的鱼:“小舒你看,这鱼又肥又新鲜,你说红烧了好,还是清蒸?”

  阑珊呆了呆,居然身不由己地说:“清蒸只怕找不到这么大的锅吧?”

  正在这时侯,又听到有人道:“我到处找你们,你们两个却在这里!”

  两人回头一看,竟是姚升!

  姚大人身上血迹斑斑,一派狼藉,阑珊心惊肉跳:“姚大哥,你还好吗?”

  姚升笑嘻嘻地说道:“小舒不用担心,我好的很,只是遇到了几头畜生,不过我已经把它们杀了,你看……”他一指地下。

  阑珊转头看去,却见地上横七竖八的有许多尸首,像是野狼,又有雪白的骷髅,半埋在沙地里,黑洞洞的眼睛瞪着她。

  阑珊吓得浑身冒汗:“这、这是什么?”

  一阵雾气弥漫,有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诡异之极。

  阑珊发抖:“这又是哪里?”

  江为功往前一指:“那不是枉死城吗?小舒你看,这造的倒是别致,正好观摩观摩……”

  姚升也道:“我正累了,咱们进去歇会儿吧,不知里头有没有酒菜。”

  “什么?这里是黄泉……”阑珊心惊肉跳:“不行,不能去,江大哥,姚大哥,不能去……”

  两人却道:“怕什么,咱们横竖一块儿作伴的!”竟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拉着她往那边走去。

  阑珊拼命大叫:“不行!不能去的!江大哥,姚大哥!救命,救命啊……五哥!五哥救命!”

  猛然一挣,身体好像落入无边深渊。

  阑珊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是躺在窄小的木板床榻上。

  她张着口,气喘个不住。

  “梦、是梦……”但是这梦太过真实了,她心跳的自己都能听见。

  定了定神,突然发现杨时毅给的那件银狐皮的披风裹在身上,帽兜的地方正压在胸前,有些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多半是白天胡思乱想,加上给披风压着……才做了这可怕的噩梦。

  阑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安抚地念道:“是梦是梦,幸好是梦!大家都没事儿!”

  她受了惊吓一时睡不着,又口干舌燥的,正要起身看看是什么时辰,门外却有些响动。

  然后,门扇再度打开了。

  外间仍是浓如墨的夜色,灯影中瞥见那道身影的时候,还以为是杨时毅又来了,大概是怀念他昨儿给的炒米糖,心中竟生出些许欢喜。

  但当阑珊抬头凝视的时候,却正对上一双她不愿意面对的眼睛。

  刹那间眼中的光亮迅速消失,阑珊的脸色也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