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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给不了你的真相(2 / 2)


  “你为我治眼睛,我记着这恩情,但你这么对阿舒,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罢,他大步走出了这扇门。

  孟思凉在那站了许久,看着空荡荡的床榻,一言不发。

  “我去看看药抓来了没。”兰舟对她使了个眼色,也走了。

  顾如许看了看孟思凉,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明明是他先伤了阿舒的心,最后难受的,倒是他自己。

  “你俩何必呢……”她真替这师徒俩感到膈应。

  午后,兰舟开的方子煎成了药汤,听闻季望舒服下后好了一些,只是人还没醒过来。林煦替她去了趟青州,宁静的小院里,停着几只鸟雀,枝头的叶子开始转黄了。

  孟思凉站在那扇门前,犹豫了许久,抬起的手又放下,放下之后想了想,又再度抬起来,反反复复,就这么半干不尬地僵持着,手中的药罐都被捏得发烫了。

  头顶冷不丁传来顾如许的声音:“都到这了,还怂什么?”

  他惊愕地抬起头,瞧见她正在屋檐下倒挂着,突然这么一出声,吓得人心头一咯噔。

  他松了口气:“教主,您在这干嘛呢?”

  “等你啊。”她松了松腿,从梁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掸了掸衣裳,“本座都在这等了一个时辰了,还疑心你是不是半路被哪里的树藤缠住了。”

  他一脸狐疑:“……您等我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里头躺着的那姑娘,便是本座等在这的原因。你是来看她的吧,临门一脚居然还不好意思进去,你说那些话来伤她的心的时候,怎么没犹豫过?”

  孟思凉一噎:“您听谁说的?”

  她负着手慢慢踱过他面前,不急不缓地道来:“都说酒后吐真言,昨晚呢,本座恰好捡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阿舒,都不消问,便听她说了不少事,包括当年她在萱谷,是如何被自己的师父狠狠地伤了心的……”

  闻言,他猛然一僵,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望着那道门,叹了口气:“阿舒是个好姑娘,好姑娘是用来捧在手心儿里疼的,你要是真舍得下,本座也就不说什么了,一切随缘。但你看看,你还不是站在这了?手里那什么,是给阿舒的吧?”

  他此时就是想藏也晚了,默默别开脸。

  “你装有什么用?挂念便挂念,说句实话能少你块肉不成?”她就见不得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阿舒同本座说了许多,她说她累了,追不上你了,四年了,她想停下来歇一歇。她还说,要嫁给岳将影,过两日便把那支步摇当定情信物寄出去……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晓得别人的终身大事,最好不要瞎张罗,世间万千事,唯有“情”管不得,但看着那样的阿舒,她总归还是于心不忍,出来插一句嘴。

  孟思凉忽而一笑:“她是真的要嫁给岳将影了……”

  “所以你要是舍不得,趁早说啊!”她看着都着急。

  他却是摇了摇头:“即便舍不得,我也不会再拦着了,我和阿舒在一起,是耽误了她。”

  她眉头一皱:“就因为你俩是师徒?兄弟,你觉得谁在乎这个啊?这里可是红影教,本座说了算,谁敢多说一句,本座先卸了他的下巴!”

  “不是。”他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不是因为这个……”

  他从不是那等固守礼法,不可变通之人,当初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教她本事,师徒二字,算个什么?

  “那是为何?”她愈发想不明白了。

  他却一度沉默,不肯说下去。

  顾如许有些恼火:“你且当本座是个桩子,是块石头,说句真话,本座指天发誓,绝不让第三人知道!更不会告诉阿舒!”

  孟思凉看着她,似是觉得她这誓发得还算真诚,犹豫良久,叹了口气,终是道出了原委。

  “教主,我恐怕活不过三十岁了。”

  他说这话时,眼里甚至还有笑意。

  顾如许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你说笑呢吧……”

  他弯了弯嘴角,认真地望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从腕上的经脉中延伸出一条青黑的线,纵卧在他的小臂上,像一道可怖的旧疤。

  “江湖上传言,萱谷驻颜有方,从不曾见过萱谷谷主鹤发鸡皮,垂垂老矣的模样,我的师父,不过出谷两回,便被认为是人世间最好看的男子,惹得不少姑娘一见倾心……但他死的时候,也不过三十五岁。”

  他还记得,师父临死前将他交到跟前,传他萱谷毒谱时,也告诉他,萱谷为何,从没有年迈的老谷主。

  “萱谷中长着数不清的毒花毒草,也有不少珍奇草药,毒医一脉相承,谷中弟子在被定为下一任谷主之后,便会开始学历代谷主留下的制毒制药的秘法,每一日,都要接触不同的毒药,为了能领悟其中奥妙,势必要切身体会,给自己下毒之后,再想法子解毒,有时一日之内,要试十几种毒药。”

  顾如许诧异地瞪着他:“……萱谷就这么栽培谷主的?”

  他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萱谷为何能凭着那么少的弟子,却被誉为江湖第一毒门?”

  他顿了顿,继续道:“将阿舒带回萱谷,是无奈之举,她是我故友之女,在找到林煦之前,总要带在身边,我才能放心。去楚京接她时,我刚刚出关,这条虬疤也是那日出现在我左手上的,起初并没有这么粗,但日复一日,我就这么看着它长大了……虽说每一种毒药都被我解了,但是药三分毒,何况那本就是剧毒,不知从何时开始,它们便在我体内沉积下来。我曾在师父手上也看见过这样的一条疤,师父死的时候,它恰好蔓延到师父心口。”

  顾如许吃了一惊,扣着他的手腕,仔细看着这条青黑的线:“这么说它现在又长到你身上来了?那你岂不是……”

  “我多半也难逃一死。”他平静地笑着,望向那扇门,似是要透过这门扉,望见里头的人,“我只是教了她一些制毒的本事,并未真的收她入萱谷,除她之外,我也没有再收其他徒弟,我死之后,萱谷再无传人,也就再没有什么看似长生不老的萱谷谷主了……”

  这样一代接一代的传承,究竟有何意义?不过是争个面子,始终舍不下罢了,他师父临终前的遗愿,也是希望他做个了断,如此一来,也算替师父做完了最后一件事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阿舒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想陪你一辈子呢!”

  他莞尔:“所以,我不能让她如愿。”

  许是一直在外奔波,平日里也不曾好好休养,胳膊上这条线近年蔓延得愈发快了,他可以回萱谷,但他放心不下他的阿舒。没有他在,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中毒了可有人救?她那么想报仇,遇上危险,谁会帮她一把……

  这些,他都替她想到了,所以当初才会跟着她出谷。

  “反正我也没几年好活,不如多看看她,说不定能看到她大仇得报,开心的样子,她这些年,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如何替

  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我拦不住,只好陪她一起折腾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只是自家小徒儿闹着要买一串糖葫芦,他便陪她去买回来一般简单。

  “阿舒若是晓得了可怎么办?”她简直不敢想象季望舒知道这件事后,会崩溃成什么样。

  “她不会知道的。”他似乎早已想清楚了,“等这条线长到我肩上,我便寻个借口离开。”

  “你要回萱谷吗?”

  他摇头:“不回去,她万一去谷中找我,看到我的尸体可不行。”

  他都想好了,届时毒发,他就去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山野,或是沿着河流往上走,在一个她许多年都不会找到的地方,静静地咽气就好了。

  何必死得人尽皆知,身后之事,管他办得风不风光,最后还不是一抔黄土给埋了。

  他在乎那些作甚?

  让他左右为难的,只是他的小丫头会不会因为他死了,在他坟前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