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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烟火第137节(1 / 2)





  小警员双目赤红,握紧的拳头猛地凿向桌面。

  简绎在他肩头按了按,喉结上下滑动,努力克制着自己。就连吴有利都气得嘴唇发紫,从怀里倒了几粒降压药吞了下去。

  宋文意闭着眼,微微仰着头。“你给我听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在我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当然不可能再让我爸继续为他做事,什么断绝父子关系,以性命相要挟,这些我都做了。可是已经太晚了……赵令宇知道我们有动摇甚至退出的念头,他答应考虑一下。几个月后,我就认识了江小溪,再然后,文霖就出事了……他是一个容易冲动的性格,他不知道我们和赵令宇的关系,他去久诚玩,在那里和人发生了争执。那些人其实是金润的人。当时我和小溪的事被他知道了,他来我工作室闹过几次,被金曼教育过——应该说,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是小溪找了赵令宇去摆平了金润。虽然金润不再找我们麻烦了,但是他是个非常睚眦必报的人,他虽然答应了金曼不再和我起冲突,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文霖。于是他让手底下的人把文霖又约了过去,然后……然后你也知道了。警方鉴定文霖吸毒过量致死,他‘咎由自取’,不用有人为此负责。我去报过警,可是有什么用呢?”

  宋文意耸耸肩,“我不知道赵令宇收买了多少你们的人。总之,他借金润的手害死文霖,简单的就像碾死个小虫子。他用实际行动警告我爸,如果他退出,以后都没人给他养老送终了。我爸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不能再失去我了。文霖的事,我们都瞒着我姐,不想她回国,不想她也卷进来。我妈受得刺、激太大,因为不敢把这事透露出去,我爸没让她住院治疗,只请了医生在家里看着她。

  “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回过家,我恨我爸,恨他一开始没有经受得住赵令宇的花言巧语,一步一步被他拿捏,利用,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也……没办法面对那个家了,那家里到处都是文霖生活过的影子。我也恨我自己,我太软弱,明明那么恨,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选择沉默。

  “陈先生,你说如果我没有和江小溪在一起,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文霖兴许能逃过一劫。我爸当初有反对过我们在一起,我没听,我们那个时候关系很差……”

  宋文意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陈牧雷又给了他点了一支烟。

  “逃不掉。”

  “……”

  “即便没有江小溪,也还会有别人,即便不是用女人激化你和金润的积怨,也还会发生别的事。你和宋文霖之间也只能留下一个,这是赵令宇的计划,他就没想让你们都好好地活着。”

  宋文意狠狠地吸了口烟,低垂着眼睛:“你这个人……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说话太直了,太残忍了。”

  宋文意抹了下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抹那眼泪就流得越凶。

  ……

  第128章 十七具尸骸  错的不是人们选择了善良……

  阮城又下雨了。

  大雨滂沱, 冲刷着这座古老的城市,没放过每一个黑暗又龌龊的角落。

  吴有利调回了人手,几辆警车低调地来到昆灵区游乐场。

  因为暴雨天气, 游乐场没有接待任何游客。警方控制住了值班的工作人员, 没让消息传递出去。

  关闭已久的鬼城大门被打开,一行人来到地下一层, 林立的假山石上用红漆漆着“无间地狱”四个大字,血腥又恐怖。

  根据宋文意提供的线索, 警方找到了埋尸的位置。

  宋文意矗立在一旁, 看着他们搬开压在上面神态痛苦的假人与各种刑具模型,开始动手挖掘尸体。

  无间地狱,意为永受苦难, 无有间断。

  “传说中”本是罪大恶极的人死后才会堕入无间地狱,而在这里, 埋藏的却是无数个无辜又可怜的冤魂。

  没过多久, 第一具尸骨被发现。随后,有更多的尸骨被挖出来。由于案件特殊, 吴有利带来的法医就有好几个。

  整个挖掘过程几乎没有人说话, 心里都憋着一股劲。空气中充满腐臭的味道, 但是真正令人窒息的却是这一捧捧泥土之下逐渐被揭露的滔天罪恶。

  宋文意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面对如此骇人的场面还是险些崩溃:“我……能出去透口气吗?”

  陈牧雷把他带到鬼城入口,宋文意浑身颤抖,剧、烈地呼吸:“你还有烟吗?”

  陈牧雷把最后一支烟给了宋文意,看着他玩命似的往肺里吸着:“你们有来过这里吗?”

  宋文意摇头:“我们不是小孩子, 对游乐场没兴趣。”

  多讽刺,真正来这里的孩子是以这样的方式。

  两个人都很沉默,宋文意抽完了那支烟,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无法抑制那种直往人骨缝里钻的恐惧。

  宋文意:“如果以后需要我出庭作证,我是说——真的会有那个时候,对吗?”

  陈牧雷:“不管是赵令宇还是金润或者别的谁,如果不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怕是也没脸见底下的人。”

  宋文意当然不知道他指的是谁,陈牧雷也没想对他解释。

  陈永新那个脾气,哪怕是做了鬼也是个不好管教的,说不定一直不肯投胎。几十年以后等他下去了,又免不了被他一顿臭骂,那陈牧雷就真的没底气反驳了。

  暴雨还未停歇,不知道是否连老天也见不得这样惨烈的场面,在偷偷地哭。

  “我小的时候和老师学画画,他说鱼有鱼的画法,花有花的画法,万物自有其法,做人也有做人的法。我一向自视清高,不慕名利,也从来不管他们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始终信奉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直到文霖出事,我才开始怀疑我坚持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宋文意指着入口里面,声音几度哽咽,“好像坏人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善良的人却要付出善良的代价,成为他们铺路的垫脚石,满足欲、望的牺牲品!难道善良是错的吗?”

  宋文意抓着头发,红着眼:“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够坏,够强大,我就可以保护文霖。偏偏我是一个这么没用的人,明知道坏人就在那里,知道凶手是谁,我却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自欺欺人,结果害了更多的人。”

  如果能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扔到这大雨里洗涤干净,没有了那些罪恶感,或许他能活得轻松些。

  宋文意望着铺天盖地的雨幕,如此贪婪地设想着。

  然而,这是人间,残酷真实的人间。

  “你连一句脏话都不会说,还妄想以暴制暴?”陈牧雷讥讽着,并没有安慰他,他也不会安慰人,“错的不是人们选择了善良,而是有人选择了屈服。”

  感同身受是一个会让人很绝望无力的词,大多数人是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的。

  绝大多数人为求自保,装聋作哑,以为这样就能粉饰太平。

  他们捂住的眼睛看不到隐蔽的角落里那些求救者拼命挥舞的双手,堵上的耳朵也听不见求救者撕心裂肺地哭喊,以为老老实实地守在自己那一方天地就能安稳地过完一生,直到地狱的火终于蔓延到了他们脚下,血淋淋的刀子刺、入他们的肩胛,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疼了。

  陈牧雷并非想指责宋文意开口晚了,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面对强大的恶、势力依然选择对抗是一件多么艰难又危险的事。

  这条百死一生的路,他已经走了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天,在这场大雨里,他看到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