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白没力气了，他从没想过疼竟然这么耗费体力，紧闭的双眼和彻底放松下了的呼吸以及那在刚才挣扎中完全打斜的身体自然的平躺着，等死一般。

“你就是个警察，叫什么劲啊！”

鬼手将手上的匕首顶住了赵一白的咽喉，完全不明白这个挣工资的男人为什么和自己拼命，不是都说你们失败一万次也没关系，罪犯才是失败一次就事无葬身之地吗？

他不懂。

不懂一个自小就被人欺负的孩子靠什么长大！

人缘不好、挨打了同学们还诬蔑自己先动手的赵一白要是不一直扛着，为自己定下目标而努力，他恐怕连眼前的色彩都看不见，世界只剩下一片灰暗。

有谁自从四年级一直被欺负，经历了厌学、逃学、被嘲笑、被讨厌还能坚持着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念完的吗？

又有谁，在参加了第一年的马拉松赛跑，第二年老师在问去年都谁参加了时，一位就是因不想上课而冒名顶替说他参加了你没参加、而你却因人缘问题被全班同学集体诬陷，苦闷的在别人的嘲笑声中坐在教室里木呆呆愣了一下午吗？

这些，赵一白都经历过。

他上学时，会一屁股坐下去以后发现凳子上有块被咀嚼过的口香糖粘了一裤子，扔口香糖的人在扔第二块让他发现后还说‘不是没粘上吗，瞪什么眼？’；他毕业后当了警察，还在实习的时候会毫无理由的被训斥，哪怕只是在所长分配任务时说了一声‘o了’，所长却回应‘我现在最讨厌别人说这两个字’。

这样一个人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能直起腰板瞪着眼睛和市局任何人吆五喝六了，连副局长都让着他的时候，你问他‘叫什么劲？’，不叫劲，他活得下去吗！

伤口的血还在流，鬼手还没有逃走，只是，阮兴国的话让赵一白在一秒钟之内找到了战斗下去的理由。

正义、理想，这些大方向上的事都可以放在一边，今天，就为了叫劲这俩字，也得拼了，要是放弃了这个执念，赵一白就不是赵一白。

“啊！！！”

赵一白狂吼一声，用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双腿，那时的他，正被鬼手骑在身下，喉咙上就是匕首，可这个男人不怕。

有人忍气吞声是为了活着，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

碰。

赵一白的双腿盘到了鬼手的腰上，接着，腰板放平猛的往下压腿，鬼手被两条粗壮大腿盘住后整个身体开始往后仰，那一刻，他根本想不到这种情况下眼前的警察还能反击，以至于双脚还留在赵一白的身体两侧。

“没完啦！”

噗。

鬼手又一下扎入了赵一白的大腿根，那时的赵一白猛的一哆嗦，忍着疼抄起始终没撒手的手枪交到左手，枪口对准了阮兴国搭在自己身旁的小腿腿骨用力扣下扳机

砰！

“嗷！！”

无法想象的声音从鬼手嗓子眼里发了出来，赵一白眼看着对方笔直的腿骨被子弹射入后近距离撞断，那条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喷溅出了血花，鲜血溅落一地。

这不是什么精彩的打斗，事实上警匪搏斗也从来没有电视剧拍的那么好看，眼线，在赵一白身上两处伤口被射击时的后坐力震得浑身都疼的情况下，拼的就是谁更狠。

抬起手，赵一白又把枪口对准了鬼手另一条腿的膝盖，再次扣下扳机

砰！

还是一声枪响，这一下，大腿外侧传来了距离疼痛，痛感刺激着鬼手下意识抽出了带着匕首指套的残手，他连喊都没喊出来，闷哼声一直在嗓子眼里憋着，喉喽儿喉喽儿的听着都渗人。

赵一白精神再也守不住的随手甩落了手枪，捂着大腿根和阮兴国一起躺子地上痉挛起来，他也疼，他也是肉长的，唯一的不同是，他别谁都犟，任何方面都是如此。

“小赵！”

之前跑去反扒大队要资料的老刑警回来了，他是跟着市局增援人手一块回来的，当整个校区由于警车赶到而被映照的红蓝交替，这个习惯了跟着赵一白的老刑警直接扑向了亮着灯的教学楼顶楼，只是，他没想到现场会如此惨烈。

赵一白右手、左腿处两滩鲜血越铺越大，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卷曲成一团，手和脚一块哆嗦。

“快来两个人，小赵受伤了，重伤！”

老刑警赶紧解下了裤腰带，刚要给那受伤的胳膊勒住防止血流过快时，赵一白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扶我起来。”

“啥？”老刑警愣了。

“我说”声音至此还很低，往后却发出了狂躁的嘶吼：“扶我起来！！”

老刑警赶紧扶着赵一白坐了起来，他发现这个男人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部身体都靠在了自己身上。

那时，赵一白虚弱的看着鬼手，看着那个差一点就杀了自己，现在龇牙咧嘴躺在地上的男人：“我告诉你我在叫什么劲，有些人一开始是在努力给别人看，可是当这种努力成为了习惯，他就再也无法放松紧绷的身体，放松了，整个人也就垮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竟然是笑声。

鬼手穿着粗气看向赵一白，发狠的说道：“你就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