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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2 / 2)


  楚明昭知道自己做得确乎不好,但瞧着他那神情,仍旧心下不豫,撇嘴道:“你说,我做得怎么样?”敢说不好看……

  裴玑叹道:“你这简直是在欺负我儿子年纪小不辨美丑啊……”

  楚明昭一把扯住他,瞪他一眼:“你嘴这么毒,会孤独终老的!”

  裴玑伸手揽住她的腰,挑眉道:“横竖已经有一个媳妇了,也不打算再娶,拴着你就成了。”

  楚明昭轻哼一声,又道:“你怎么知道我怀的是儿子?”

  “因为我听说怀的是男孩儿的话会变好看,我觉着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楚明昭笑弯了眼目,但跟着又觉得不对,这话怎么怪怪的?

  裴玑去换了一身燕居服,回来便听楚明昭问起他晚归的原因。他叹息道:“父王不肯放我走,让我跟他一鼓作气打到京师,我后来找个由头推脱了。不过内兄是留了下来,我好生嘱咐了父王一番才回来的。”

  楚怀定上月也跟着他去了山海关。他不能总让大舅子待在广宁,广宁如今战事已经很少了,楚怀定留下来是没什么前途的。岳父岳母再知晓之后又是提心吊胆,但挣前程这种事是需要魄力的。他是有心将来给楚怀定封个爵位的,但楚家身份原本就尴尬了,楚怀定若是无军功傍身,他就很难办了。硬生生抬举,只会给楚家招祸。

  楚明昭理解爹娘的心情,但也同样知道这是必须的。是以纵使担着心也是无法。

  她喟叹间想起裴琰昨日便急匆匆地南下了,不由道:“大伯这回倒是积极得很,我听说他上回奔赴山海关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

  裴玑微微笑道:“大哥这是看到好处了,也想要拼一拼。”

  楚明昭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海关一战裴玑打得十分漂亮,握雾拏云,计谋百出,又骁勇善战,十荡十决,可谓一战天下知。山海关是天下闻名的天险要隘,背后又是内陆腹地,楚圭一方有充足的辎重补给,襄王却是长线作战,一旦耗时过长便面临粮草短缺、士气疲软的窘境。等楚圭缓过气后,必定会调兵西度长城夹击襄王,到时候襄王非但拿不下山海关,还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前头所有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莫说夺天下了,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所以当时来说,时间确实就是生命,襄王不急才怪。

  裴玑若是不去,胜负就很难说了。而他去的时间掐得很好,既能及时解危,又能淋漓尽致地体现他的能力。

  楚明昭远在广宁都听说了裴玑的事迹。当时就忍不住想,幸好裴玑是襄王的亲儿子,若他只是个武将,那将来襄王坐稳江山后,头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也正是由于裴玑这一仗打得太漂亮,裴琰眼热之下便坐不住了,没等裴玑完全抵达广宁便先奔赴战场了。

  楚明昭心里叹息,这兄弟两个回头不知道会不会掐起来。虽然她觉得,裴琰明显掐不过她夫君。

  裴玑之前便答应楚明昭说清明节的时候要带她出去踏青,却因为要赶往山海关而食言了。如今他好容易回来,楚明昭自然缠着他给她补上。

  农历四月照说已是孟夏时节,但广宁卫如今也才刚有些春日的意思。城郊花明柳媚,黄莺巧啭,触目皆是万物勃兴之态,轻轻一嗅,草木的香气盈满肺腑,上通下泰。

  楚明昭信步漫游一圈,景致看得差不多了,便开始低头巡视。裴玑问她在找什么,楚明昭笑盈盈道:“找野菜啊!”

  裴玑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才是他媳妇出来的目的……不过……

  “你如今有孕在身,益母草、马齿苋和荠菜这三样野菜都不能吃,你仔细一些,一会儿我再帮你挑拣一下。”

  楚明昭乖顺点头,又道:“瞿先生也教你医理么?”

  “自然教,不过我知道这些是因为请教了好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他略一扬眉,“我如今恐怕比寻常的乳母都更懂这些孕期事项。”

  楚明昭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他一口,道:“夫君说,王爷何时能打到京城?”

  “这个啊,取决于父王跟大哥急不急、拼不拼了。”

  楚明昭见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忍不住道:“夫君难道完全不担心大伯居功……”

  裴弈拼死拼活很正常,将来打下的江山反正是他的,他那是为自己拼命,但裴琰那么拼就显然是别有居心了。

  裴玑笑道:“这个真不怕。让他去拼吧,我就看着。”

  楚明昭不禁笑了笑,她觉得她夫君那笑很不厚道。

  京师,乾清宫。

  楚圭坐在书案后,眼望面前摊开的舆图,面上瞧不出情绪。

  他如今非常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干干脆脆地杀了裴玑。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几乎是葬送在了这个少年的手里。若是没有裴玑,裴弈会被困死在山海关,等他解决了肃王这头,他就能集中全力对付襄王,届时何愁不能斩草除根?

  他当初疲于应付南方的叛乱,认为自己对上襄王没有必胜的把握,便想着攥住裴玑兄弟两个当人质,暗中慢慢筹谋,只等他日给襄王致命一击。如今看来,襄王当初恐怕也是尚未筹备周全,让裴玑兄弟两个入京是在故意拖延,以仅有的两个儿子的命当抵押,换取起事的时机。

  裴弈够狠,连断子绝孙都不怕。

  也是他轻忽了,一步错,步步错。

  他根本想不到一个少年人能够一手翻转乾坤,是以裴玑当初逃走时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认为失去了一个人质而已。

  楚圭缄默许久,缓缓靠在椅背上。他望着面前堂皇富丽的大殿,望着头顶浮雕彩绘的藻井,神色异常平静,心底却深觉孤寂空落。

  这里的一切兴许将在不久之后就连同他手中的权柄一道易主。他脑中思绪万端,但终究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

  正此时,他听闻内侍传报说太子殿下求见。楚圭听说楚怀和来了,面上的平静瞬时被打破,神色竟有瞬间的狰狞。

  他的长子楚怀仁被他亲手打死了,成为他称帝的垫脚石。之后不论他临幸多少女人,都始终不复得子,连他自己也怀疑这是报应。

  如今他膝下只有楚怀和一个儿子,但偏偏楚怀和是个不顶事的。

  楚圭冷笑出声。其实裴弈说到底和他是一路人,为了权位都能不择手段,连儿子少这一点也是如出一辙,只是裴弈有裴玑这样的儿子相助,而他却只能被他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孽子拖累。

  楚怀和要是有裴玑一半顶事,裴弈恐怕早就伏诛了!明明他与裴弈优势均等,如今这仗却打成这个鬼样子!

  楚怀和入殿时,见自己父亲的眼神阴狠得似要将他生吞活剥,禁不住抖了抖,随即又想,他近来似乎没让父亲发现他办的什么出格事吧?

  楚怀和与楚圭说东西都收拾停当了,人也差不多点好了,只是几个妹妹都不肯走。

  楚圭从来也只是将几个女儿当棋子,如今这些棋子没了用处,自然也不大在意她们的去留,只是道:“随她们吧。”跟着又遽然沉了脸,“不行,她们留下来必定受辱。”说话间猛地抬头,目光阴寒,“再去问一遍,若她们仍旧不肯南下,那便全部赐死。”

  “啊?”楚怀和目瞪口呆,他爹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