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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第31节(2 / 2)


  千里之外的兰夏老家,挂断电话后,张秀清面上笑容缓慢褪去,一抹忧色浮上眉梢。隐依稀可见老年斑的手捏着手机,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机身侧面的音量键,怔怔出神。

  这时,殷父殷自强望着妻子叹了口气,语调里缱出一丝责备:“让你跟女儿说一声,你倒好,东拉西扯一大堆,正事是一句不提。”

  张秀清:“你能说得出口,你怎么不打电话?”

  殷自强被噎住,干咳一声别过了头。

  “算了,咱蛋蛋一个人在京城打拼,够不容易了,还是别给她添负担。”张秀清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躺下来,边盖棉被边问:“老五那儿还差多少?”

  “我看看……”殷自强摸出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打开跟自家五弟的微信对话框,眯了眼细细一瞧,回答:“四百五。”

  张秀清被生生一惊:“四百五什么?四百五十万?怎么这么多?”

  殷自强烦恼地捏眉心,怅然道:“赌债就是滚雪球,利息高(得)很。”

  张秀清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向来娴静柔婉温柔似水的妇人,怄得横眉冷竖:“年轻时就是个混混,一把年纪了还不学好,平时逢年过节没见他来家里问候一下,要借钱了,想起你这个二哥了,想起他侄女了?”

  见妻子动了怒,殷自强也颇是无奈。他伸手拢住张秀清的肩,叹息着安抚:“当初兄弟姐妹里,就我和老五是读书的苗子,家里穷负担不起两个人念书,他把机会让给了我。这份情,我得记。”

  殷酥酥的老家在兰夏市,全中国最落后的城市之一,没有闻名中外的风景名胜,没有发达的旅游业,也没有任何稀有资源。那片土地最珍贵的,是勤劳朴实的人民。

  殷酥酥家里,爷爷一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万幸的是,她的爷爷奶奶都对孩子的教育较为重视,一家子节衣缩食砸锅卖铁,硬是在这片穷乡僻壤里种出了一名大学生,那便是殷酥酥的父亲,殷自强。

  殷自强头脑聪明,勤奋刻苦,大学毕业后便考上了市里的公务员,并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张秀清结为了夫妻。后来,他们有了宝贝女儿殷酥酥,再后来,殷酥酥在“圆梦计划基金”的赞助下上了一流影视学院,成为了演员。

  这一家子,又是公务员,又是大明星,无疑在方圆几十里出了名。

  可凡事有好就有坏。

  对于殷自强事业的成功,家庭的美满,啧啧称赞者有之,艳羡者有之,心里不平衡者,更有之。

  殷酥酥的五叔殷自才就是其中一个。

  殷自才少年时也是读书的好苗子,面对家庭的窘境,他将继续学业的机会让给了二哥。可后来,眼瞧着二哥殷自强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殷自才的心理也随之转变。

  他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嫉妒兄长的成就,破罐子破摔,彻底自暴自弃,成为了一名赌徒。

  将周边能借的亲友都借遍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高利贷机构,从此万劫不复。

  在欠下巨额赌债之后,殷自才找到了二哥殷自强,软硬兼施道德绑架,要二哥帮他还清高利贷公司的钱。

  殷自强顾念手足情谊,同意想办法筹钱。

  四百五十万,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殷自强拿出了家里的所有存款,也只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他找到妻子张秀清商量,想问女儿殷酥酥借一部分。

  此时,张秀清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低声说道:“你以为你女儿是大富翁?别忘了京城那套房子都是她贷款买的,咱们做父母的帮衬不了什么,还要开口问她要钱,你这个当爸的臊不臊?”

  “是借,借!现在情况紧急。”殷自强皱紧眉头,心里也难受得厉害:“我又不是不还给闺女。”

  “你要还,她会收吗?你闺女有多孝顺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秀清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摆摆手,道:“行了,这事儿就此打住,咱们说好了,谁都不许跟酥酥提。”

  *

  京城樟树巷这边,殷酥酥捏着手机,在思索。

  她感到了一丝古怪。

  爸妈向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像年轻人有夜生活。这么晚了还没睡觉,专程打个电话来跟她闲聊,实在可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酥酥旧愁未散又添疑云,脑子里乱乱的,没注意到手机屏上弹出了一条未读短信。径自熄屏,上床睡觉。

  *

  次日上午,殷酥酥刚起床就接到了梁静的电话。梁姐欣欣然地告诉她,《凡渡》那边已经联系到了华壹,今天上午就要过来签约,要殷酥酥赶紧去公司。

  这个好消息令殷酥酥精神一振。多余半分钟都没耽搁,迅速收拾一番便冲出家门。

  驱车抵达华壹娱乐所在的写字楼,她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用钥匙锁好车门,随后便戴上墨镜准备去往电梯厅。

  经过楼梯间时,一股极淡的、清雅的,而又莫名熟悉的特别烟草味,钻入殷酥酥的鼻息。

  她愣了下,条件反射地转过视线,将墨镜滑低。

  华壹娱乐所在的这栋大厦,光车库便占据整整三层,负三层的楼梯间,更是鲜少有人涉足。然而,此时此刻,那黑暗溟濛的空间内果然飘着一缕烟。

  烟雾制造者是一个身量颀长而挺拔的男人。

  对方身上穿着深褐色西服套装,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作为装饰物的钻石宝石,但仅仅一副轮廓,仅仅展露给人的气质,便让人觉得他高贵不可靠近。

  光线着实昏暗,令那张烟雾背后的面容有些模糊。

  殷酥酥只看清一条一丝不苟的纯黑色领带,一副修长清挺的脖颈,和一只夹着烟的骨节分明的手。

  “……费先生?”她认出对方是何人,惊诧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她走错地方了吗?这明明是她公司楼下。

  费疑舟指尖的火星忽明忽暗,闻言,无声笑了下。

  怎么会在这里,应该如何作答?

  告诉她,他幼稚地跟自己较劲,昨天整整一日没有联系她,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于是让费闻梵安排签约,好让他跟着来,名正言顺见她一面?

  楼梯间静了数秒。

  费疑舟指尖的烟刚好抽完,终于散漫自若地她:“欠你的鞋套,顺路来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