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许晗烟口吻还是淡淡地，“他在《生而为人》里演得不错，比去年那部《兵临城下》更多层次，这座影帝奖杯该他的。”

  季杨听罢就笑了，“你们两好歹也是青梅竹马，怎么你一说起他，字里行间就透出‘我跟这个人不熟’的意思？”

  “有吗？”她抬起头，和远处鱼缸里静止在水底不动的大将军做对视。

  季杨放弃的道了句‘算了’，说回正题：“男主角方面，拾光纪年正在接触陆尚，如果你们能合作，宣传方面事半功倍，你认为如何？”

  “我考虑一下。”许晗烟合上手中的剧本，表情随之慎重起来，“女主角是唱花旦的，京剧底子得强，就算现在找老师手把手的教，几个月的速成班……你知道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其实《恨不相逢未嫁时》这部剧，主角的感情线很克制，主旨也不在小情小爱，而是通过两人颠沛流离的一生放大去讲家国天下。

  也恰恰是这样的克制成就了全剧。

  女主角情路虽苦，为了将京剧传承下去，牺牲小我成就大义的气魄最让人动容。

  让一个京剧底子弱的演员去诠释这个角色，有点糟蹋……

  季杨尊重她对戏对剧的专业态度，“我和你的顾虑一样，要不我跟剧方协商一下，尽量给你延迟到9月进组。”

  许晗烟犹犹豫豫：“让整个剧组为了我去协调档期，其他演员跟着动，不合适，弄不好传出去就变成我耍大牌。”

  季杨忍不住隔空翻她白眼：“说穿了你就是不想和陆尚同台。”

  许晗烟愣了一下，脑子再那么灵光的一转，“万一到最后是他没接这部剧呢？你还不是图我和他在国际电影节上拿了影帝影后，共同出演电视剧，卖点巨大，对不对？”

  “从经纪人的角度出发，你说的全对。你年轻，起点高，接电视剧的限制也高，纵观整个演艺圈，无论外形、演技还是咖位，能跟你旗鼓相当搭戏也就陆尚了，不管你怎么想，我很希望你们能合作一次。”季杨语重心长，“从演员角度考虑，你不能否认这部剧配置顶尖，我相信只要你下定决心，就算前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你也能胜任。”

  许晗烟郑重其事的点了个头，倏而，绽出抹坏笑，“要不这样吧，陆尚接的话，我就接。他不接就算了。”

  她手里还有两个喜欢的电影剧本拿不定主意，不愁没戏拍。

  季杨略感意外，“你好像很肯定他不会接这部剧？”

  “我就想赌一把。”

  “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据我所知，陆尚下半年的档期难得空出来，他演电视剧出道，现下又拿了国际影帝，了却一桩夙愿，不会错过和‘拾光纪年’的合作。”

  许晗烟起身走到鱼缸前，给被她养得膘肥体硕的六角恐龙加宵夜，“反正我话先撂在这儿，但你不能作弊和程佑私下打商量，那样不算。”

  “人家也没想带你玩儿，章宝莉你认识吧？于秋老太太的关门弟子，打小学京戏，程佑把她当一手好牌藏着，卯足劲向‘拾光纪年’推人。”

  许晗烟回想着上辈子的剧情，发自肺腑的说一句：“她确实合适。”

  准确的说，比自己合适。

  尤其大结局，一个人扮了妆，穿上戏服，在烟雨朦胧的湖心台上唱《金玉奴》，简直绝了！

  许晗烟扪心自问，自己来诠释这个角色，能否超越？

  于秋奶奶十年如一日，每天早上起来先吊嗓，京剧的功夫底子要靠一朝一夕累积，几个月速成在镜头里呈现的肯定比不过人家专业的。

  这实在是个直观得致命的问题……

  季杨凉飕飕地哼笑了声：“你知道戏曲学院培养一个正统的京剧花旦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精力吗？章宝莉这头还没毕业呢，转身去接电视剧，跟欺师灭祖有什么区别？我就见不得这种弯道超车动歪脑筋的人。‘拾光纪年’出的剧谁演谁火，你要把机会拱手让出去，我也没辙。不过最后真落在章宝莉头上，对她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等她大成了，挡了你的路，你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

  许晗烟跟季杨这通电话谈得并不愉快。

  挂了之后又才想起答应去白晓的节目做飞行嘉宾，连忙端着小心发信息过去。

  季杨存心不给她好脸色，凶巴巴的回复：【你都答应人家了我还能拦着不让你去？尽拿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情来请示我，让你接《恨不相逢未嫁时》你怎么不干干脆脆听我话接了？】

  快气死了……

  许晗烟拿到懿旨，求到心安理得，爽快的给白晓那边答复，今天又是愉快的一天！

  次日周末，宋吉安来帝都参加一个关于‘中国文化在西方国家呈现形式’的学术研讨会。

  别看他一会儿做杂志模特，一会儿又扛着烧钱的单反满世界蹦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人家正儿八经的博士，脑袋瓜子聪明着呢！

  许晗烟与他许久不见，约了下午一起逛街吃饭。

  好巧不巧，这天在吃饭的时候遇到几年未见的章宝莉。

  许晗烟本想跟她点个头笑笑就算了，没曾想，章小姐热情得不得了，拉着她说了至少十分钟。

  先把儿时那些不算愉快的过往迅速翻篇，言明对陆尚的喜欢都是过去式，再进入正题，表示对《恨不相逢未嫁时》这部剧有极大的兴趣，她想演女二号，也就是女主角的师妹。

  最后，若是不久的将来在剧组里遇到，希望能好好相处，还希望许影后在演技方面多指点她。

  许晗烟又不是傻子，知道她说那么多废话全是试探。

  毕竟只有自己彻底拒绝剧方的邀请，章宝莉才有机会捡漏。

  可惜啊，许晗烟已经把决定权移交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陆尚，笑得端庄大方地说：“你加油吧！”

  同样的配方，曾经的味道。

  章宝莉脸都僵了……

  过后，宋吉安逮着许晗烟八卦：“你们是不是有仇？情敌？为了陆尚？”

  许晗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跟这位中国通玩文字游戏，“你品，细细的品。”

  这件事就在一顿近乎丧失理智的买买买中，被淡忘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