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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2 / 2)


  她看着随风摆动的树,对着外面的风大声哭了起来,她想回家,这不是她的家,“妈!”她想舅妈了。

  大人们没工夫管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男人那一桌的男人们在她哭的时候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了。

  今天的饭菜实在称不上是好吃,在韩家的平均水准中也是中下的,除了韩老爷子满意之外,大约只有韩兆夏满意了。

  老大是村医,整个行政村八个自然屯全归他一个人管,有时候还会去邻村给人看病,到谁家赶上饭店了都是好酒好菜招待。

  老三是个木匠,彼时人家打家具、盖房子找木匠,工钱可以商量着来,酒饭是一定要张罗好的,韩兆秋一年到头在外面吃得都是精米细粮好酒好肉,吃饭的时候有一个“毛”(素)菜,那都是要皱眉头的。

  老四两夫妻都是有工作的,每天在家不说顿顿有肉吧,也是细粮炒菜。

  家里的饭食对他们来说粗糙得难已下咽。

  “你们在外面都吃惯了好的,回家瞧不上这孬饭是吧?瞧不瞧得上,以后你们也吃不着了。”韩老爷子当然看出了儿子们的心思,冷哼了一声道,“快点吃!吃完了老大你去请屯长。”

  一听说请屯长韩兆春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喜色,赶紧用饭碗盖住了,“爸,好好的请屯长嘎哈啊?”

  老韩头把饭碗撂下了,往后一坐,“嘎哈?树大得分枝,儿大不由爷,趁着我跟你妈还不糊涂分家!”

  “爸,我们哥几个就是随便吵几句嘴,您可别当真。”韩兆秋说道,“咱们家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全靠您和我妈撑着……”

  “三哥,你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啊。”韩兆冬冷哼了一声道,“爸,我赞成分家,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心都散了,还总在一起捆着过日子大家伙都难受,你们两老也跟着操心上火,我啥也不要,我跟巧枝都有工作,房子也是您给盖的,该给的您都给我们了,我不参与分家,以后你们老俩口要是乐意到我跟前住,我孝敬您们。”

  “到底多读了两本书,漂亮话都是你说的,好人都是你当的,书你读了,工作你找了,乡里的大瓦房你盖得了,媳妇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娶回来了,钱花得海了去了,现在倒像是我们三个占你一个人便宜似的。”韩兆秋的书读得也不差,当木匠想要当得好非得心灵手巧不可,只不过一是家里不供,二是寻着了师傅觉得当木匠也是份手艺活,饿不死人,这才去学了手艺,现在阴阳怪气的怼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老三!你少说两句,要不是因为你家英子的事儿,爸也不能分家。”韩兆春说道。

  “啥你家我家的,现在不是还没分家吗?就你家我家的了!有你这么大哥的吗?”韩兆秋瞪了一眼韩兆春,“爸!我不同意分家。”

  “我也不同意分家,这么过挺好的。”韩兆夏小声说道。

  “二哥,你也真好意思说,不是我说你,你们俩口子一个比一个懒,伺候完地就搁家里干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日子过成这样,自己就不愁得慌?”全家人韩兆冬最看不上的实际是韩兆夏,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

  “老四,你这么说就亏心了啊。”韩家二嫂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你自打上学就没摸过锄头把,大哥和三哥在外面都有事做,农忙的时候回来忙两天忙就都走了,外面的活都是谁干的?哦,看你二哥冬天的时候搁家猫冬你就受不了了,也不想想,十冬腊月的是谁天天挑水劈柴支点炉子烧火扫雪干活伺候老人的,拿谁徒逼也没能这么拿!”

  “老爷们说话这里面没娘们儿的事!”韩兆春挥了挥胳膊。

  “大哥,你拍着良心说,我说的是不是实活?咋了?老二不爱吱声儿,我又是个女的,我们二房就得让你们随便踩呗?”

  “老二媳妇!你闭嘴!”韩老爷子用烟袋敲了敲桌子,“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老二管管你媳妇!”

  韩兆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从炕上跳到地上,一把扯过媳妇的袄领子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滚!”

  韩二媳妇被打得跌倒在地上,坐在地上拍大腿嚎,“唉呀我的天啊!我可不活了啊!韩老二你不是男人!让别人欺负死了也不敢放个屁,只有回家欺负女人孩子的章程!我不活了我啊!我活着有啥劲啊!”

  屋里的闹腾让英子忘了自己的难过和恐惧,趴在窗户那里往里面看,只觉得像是在看一群猴子在耍猴戏一般,好笑又疯狂。

  被韩老二两口子这么一闹腾,请屯长的事儿暂缓,分家的细节明日再议。

  各人都低着头各自回了家,韩兆秋和甫秀花见孩子们都进来屋了,韩兆秋使了个眼色,甫秀花把门插上了,韩兆秋拉上了窗帘,从炕上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是没动过几筷子的整只烧鸡。

  “城里人可真有钱,这么大一整只的烧鸡上桌没人动?”看见了烧鸡,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甫秀花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我干活那家的女人不懂规矩,把整只的烧鸡没拆就摆上了桌,我和大林子连动都没动,吃完饭她自己也觉景了,把烧鸡包起来直接给我了,得亏她会来事儿,要不然,哼哼……”韩兆秋得意洋洋地坏笑道。

  “我整点酒,你喝点?”

  “不喝了,我躺一会儿去找村长去,你们四个把烧鸡吃了吧,我看英子啥也没吃。”

  英子站在一旁瞧着这一幕,闻着已经冰冷的烧鸡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雪珍和家宝对爸爸时不时往家拿点好吃的,给家里人开小灶的事已经习惯了,眼里只有向往,没有多少急切。

  甫秀英先撕了个鸡腿塞给家宝,又撕了另一只鸡腿给英子,“英子,在你姥家没吃过这玩意儿吧?这叫烧鸡!”

  “妈!”雪珍气得跺了跺脚。

  “你别急,下次鸡腿是你的,这回你吃鸡翅膀。”甫秀英把两个鸡翅膀连同翅根都给了雪珍。

  余下的又用纸包起来了。

  “妈,你不吃吗?”英子疑惑地看着这个叫妈妈的女人。

  “我吃饭的时候吃得饱,哪有地方搁鸡肉,快造你的吧!出去可别滥说!让外人知道一点点,瞧我不撕了你的嘴!”甫秀花恶狠狠地说道。

  英子低下头啃起了鸡腿,除了香之外还是香,美味得恨不得连骨头都吃进去。

  甫秀花瞅着她,眼神极为复杂,对这个女儿,她知道这是自己亲生的,也知道她受了些苦,也有念头想要对她好点,可就是亲不起来,也许像是自己的亲妈说得一样,处处就好了?

  唉……

  第5章 分家(三)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算已经通了电,也没有人舍得晚上多开灯,毕竟电费太贵了。

  农村不缺烧炕的柴火,早早的把一捆苞米秸子塞进炕洞里,用一把干草引燃,能热一整个晚上。

  家里炕头的位置是弟弟家宝的,爸爸挨着家宝睡,英子和姐姐挨着妈妈睡,英子不在家,家里也没预备她的铺盖,她第一天晚上和姐姐睡一被窝。

  姐姐的被子里子是用面袋子缝的,上面印着英子不认识的字,摸起来软乎乎的,被面是好看的红色大团花,英子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里,只敢搭一个被角子。

  “你尿炕吗?”

  “不尿。”

  “哼!你要是敢尿炕我就揍你!”姐姐躺了下来把被子扯了扯,过一会儿又坐起来了,“你身上有虱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