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吧。去吃饭。”

  顾远狄滑动轮椅，率先走在付轻轻前面。

  考场外面人多，付轻轻怕走散，就拉着顾远狄轮椅的扶手。

  顾远狄坐在轮椅上，忽然不动了。

  付轻轻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不走了？不想吃了吗？放心，我这次绝对不坑你饭钱，我请客我请客！”

  顾远狄沉郁的眼睛在她脸上盯了两秒，然后缓缓垂下，落在付轻轻的手上，说：“你按动了我的刹车。”

  付轻轻连忙抽回手，顾远狄又去操作了下，轮椅才继续滑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付轻轻等了一上午，早饭也没吃，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叫。

  顾远狄就近找了家小饭店，随手一指：“就在这里吃饭。”

  付轻轻：“我都行。”

  小饭店没有包间，两人只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在双人桌前对坐。

  正是饭点，人多。

  顾远狄坐轮椅，凳子也就用不上了。

  一个中年妇女招呼都不打，就端起顾远狄旁边的凳子，准备拿走给她孩子坐。

  拿也就拿了，顾远狄不是小气的人，但是她拿走的时候，嘴巴里偏偏叽叽歪歪一句：“反正你也坐不上，我拿去坐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付轻轻火冒三丈，一把抓住妇女的手腕，把椅子抢了回来。

  中年妇女大概没想到付轻轻一个年轻女孩子，会过来抢椅子，而且力气还不小，抢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大声嚷嚷：“他又用不上，你抢什么抢！”

  付轻轻把原本该背顾远狄坐的椅子和自己的椅子拼在一起，一屁股坐下去：“我屁股大，我就要坐两个不行吗！”

  中年妇女来劲儿了，她叉腰道：“你一个小孩儿，身上没二两肉，再大能有我大？”

  付轻轻稳坐两把椅子不动，冷嘲热讽：“是，没你大，你什么都大，屁股大，痔疮大。”

  “噗嗤——”

  人群里爆发笑声。

  老板过来调解。

  付轻轻说：“我点两份餐，花两份钱，我就要坐两把椅子！”

  旁观者用方言责怪了中年妇女一句：“人家小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你要拿就拿去，非要嘴欠，你这不是活该的嘛。”

  旁边指责声越来越大，中年妇女待不下去了，拉着孩子走了。

  老板安抚了一下顾客们情绪，饭店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付轻轻跟老板道了谢，也感激地看了看刚才帮腔的顾客。

  新的顾客继续进来，有个带孩子的年轻妈妈没椅子坐，付轻轻把多出来的一个椅子送了过去。

  年轻妈妈笑着道谢，还抱着女儿说：“跟哥哥姐姐说谢谢。”

  四岁的小朋友顶着西瓜头，咧开一嘴巴的烂牙齿，奶声奶气：“谢谢姐姐。”她好奇的眼神落在顾远狄的轮椅上，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说：“谢谢哥哥。”

  小朋友从妈妈身上跳下来，攥着两颗糖，一颗给了付轻轻，一颗想给顾远狄……但是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顾远狄慢条斯理地拿筷子，没有去看小朋友。

  小朋友飞快地跑过去，把糖放在顾远狄桌边，又飞快地跑回妈妈的怀抱里，躲在妈妈的怀里，偷看顾远狄，看他会不会拿她的糖。

  可他没有拿，只是低头点餐。

  顾远狄点了餐，把菜单递给付轻轻。

  付轻轻唰唰唰地写下了她喜欢吃的一种盖饭。

  小饭店太吵闹，也不方便讲话，两人吃完午餐都没说一句话。

  要结账的时候，付轻轻准备去买单，顾远狄擦干净嘴角，说：“喝奶茶吗？”

  付轻轻：“喝！”

  顾远狄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奶茶店：“要喝自己去买。”

  付轻轻：“……”

  还以为你要请我喝来着。

  算了，狄崽只要开了口，那就相当于他请她喝了，只不过需要她自己买单而已。

  “那我去啦，你想喝什么口味？”

  “随便。”

  付轻轻起身去买奶茶。

  顾远狄滑着轮椅去收银台买单。

  他个子本来很高，但毕竟坐在轮椅上，视线仅仅只能堪堪与高高的大理石台面平行，他把手机高高举起，展示付款码，压低声音和老板说：“a1和b1两桌一起买单。”

  老板朝b1望过去，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小女孩儿。

  他低头朝顾远狄看去，只能看到他短短的头发和一只眼睛，少年的瞳仁漆黑，有一股子纯澈与执拗在其中，睫毛密如鸦羽，十分漂亮。

  如果他另一只眼睛是好的，该何等惊艳。

  老板扫码收了钱，客气地笑着说：“欢迎下次光临。”

  顾远狄收起手机，淡定地离开饭店。

  b1桌的西瓜头小女孩儿吃东西并不安分，她吃了一嘴巴的米粒，忽而走神看到a3桌去，“咦”了一声，说：“妈妈，怪哥哥把烂莓糖果拿走啦。”

  年轻妈妈看了一眼，果然糖果不见了，她擦掉女儿嘴边的饭粒，纠正说：“是蓝莓。”

  .

  付轻轻买好奶茶转身，就看到顾远狄已经过来了。

  她嘟哝说：“不是说好了我请吗。”

  顾远狄漫不经心地说：“这顿饭没花钱。”

  付轻轻：“？？？吃霸王餐？”她着急道：“不行的啊！”

  顾远狄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付轻轻很快明白过来。